在2019年6月30日,來自南非的運動員Caster Semenya—已經是800公尺三次世界冠軍和兩次奧運金牌得主—在史丹福大學起跑線上,在美國觀眾的歡呼聲中出發。她將以1分55.70秒的時間贏得著名的Prefontaine Classic賽事,這是在美國土地上跑出的800公尺最快時間。這是她連續第31次在800公尺賽事中獲勝。如她在自傳我自己的人生中寫到,賽後觀眾擁擠在圍欄外,表達對這位超級明星的欣賞。Semenya確信,那年秋天在多哈,她將在第四次世界錦標賽中打破800公尺世界紀錄並獲勝。
但是,Semenya從來沒有機會再跑800公尺賽事。事實上,從帕羅奧圖那美好的一天開始,她就再也沒有參加過800公尺賽事。一個月後,瑞士法院維持了2018年國際田聯(現名為世界田徑)的規定,禁止Semenya和其他「性別發育差異」(DSD)運動員參加包括800公尺在內的某些賽事,除非他們通過醫療干預降低了睪酮水平至一定門檻。Semenya拒絕服從,並繼續對規定提出質疑。在2022年7月,她贏得了歐洲人權法院的一項裁決,為她重返賽場留下了一線希望。但是,她沒能在東京奧運會衛冕800公尺金牌,Semenya32歲時,很可能已經跑完了她的最後一場奧運賽事。
在帕羅奧團那場比賽前,Semenya已經面臨著性別問題長達十年。這些問題首次在2009年柏林世界錦標賽中浮現,當時18歲的她贏得800公尺世界冠軍。從那時起,Semenya一直位於女子運動公平性、性別定義和自由參賽權利等爭論的中心。現在,她準備分享自己的立場。Semenya在紐約接受了時代雜誌的採訪,談到了自己的童年,性別測試中的屈辱,為什麼她仍應該參賽,以及未來在體壇的規劃。
為什麼現在寫這本回憶錄?
你想在心情良好、心靈平和的時候講述自己的故事。同時也需要有足夠的時間。現在是支持那些需要我的人的時候。這也是提醒世人,無論他們感覺被拒絕,他們都屬於這裡。對自己最重要的事就是接受並欣賞自己,為自己帶來快樂。
你在書中描述自己成長於南非Ga-Masehlong村。你提到「叢林法則」,「叢林法則」是什麼意思?
在叢林裡發生的事,就留在叢林裡。就像拉斯維加斯發生的事,也留在拉斯維加斯。我們踢球、我們狩獵,還會做一些瘋狂的事,比如打架。所以如果我們在叢林裡打了一架,就不應該讓其他人知道。這應該只在我們之間。這更像是姐妹或兄弟之間的規定。規則很簡單。
另一件在書中了解到的事是,7歲時你因膝傷住院等待手術達7個月。7個月!這對你有什麼影響?
獨自一人可以幫助我更好地了解自己。當媽媽和姐姐來看望我,然後離開時,我很難過。這是開始理解自己的領域和不依賴任何人獨自生存的開始。就是要弄清楚如何生活。
你以前是個有天賦的足球運動員。但是你寫道,跑步可以讓你的思想「內省」,而足球等團隊運動則讓思想「外放」,你更喜歡「內省」的心態。你具體指什麼?
嗯,在團隊運動中,永遠不是只關於我一個人。是關於全隊。但是當我獨自跑步時,沒有人可以指責,也沒有人可以指責我。如果我輸了,我只能指責自己。然後自己改正。在團隊中,我們必須一起坐下來解決問題,但問題可能無法解決。你可能會一直輸、輸、輸。但是當我跑步時,我感覺很自由,因為我沒有擔憂。我的失敗只關乎我,我的勝利也只關乎我。
你第一次見到未來妻子Violet Raseboya時,兩人在地區越野賽上相遇。Violet當時誤將你當成更衣室的男生。從外面看,這似乎很冒犯。但是你在書中將此視為一種驕傲。為什麼?
如果你了解自己,了解自己的樣子,那就是這樣。我一直知道自己不同於其他女孩。所以當有人說「嘿,你是個男生」時,我會糾正他。因為我知道自己的身份。這關乎自我認同。這關乎自尊。我一直有責任指導和教育人們,說「不,我不是男生。」是的,我可能喜歡短褲和背心。我可能和男生一起踢球。但我是女人。我喜歡自己。上帝是為了目的創造我的。我不會因為人類的看法而質疑上帝。
只要你不冒犯我,我們就能處得很好。當時我只是對她說,「如果我是男生,為什麼會在這裡?」她有點尷尬。我沒有覺得被冒犯。我們建立了聯繫。從那時起,我們開始理解對方。我們成為團隊。
這是你第一次詳細談到2009年世界錦標賽前兩次性別鑑定測試的經歷:一次在南非出發前,一次在德國柏林賽場,原本應該是半決賽和決賽休息日。最難受的是什麼?
當你沒有隱瞞的事時,你不會說這很難受。我想向這些人表明,「你們做的事是錯的。」你們不會找到任何東西。你們只會發現「你睪酮水平高,你是沒有子宮的女性,沒有輸卵管的女性,你是有內睪丸的女性。」公開這些信息,他們實際上給了我一個教訓,讓人們了解人體差異。這並不令人羞恥。令人羞恥的是他們對我的態度。
具體來說對待方式的哪一點是令人羞恥的?
他們用語言來描述我是侮辱性的。告訴我我不是女性,我是「性別發育差異」。她可能「不夠女性」。這是不尊重的。你不能這樣對待別人。
測試結果外泄後,你寫道「就好像全人類發現有一種外表像他們但不是他們的外星人一直生活在他們中間」。當時你在想什麼,感覺如何?
你會非常生氣。你想採取行動。你想報復。但在所有那些日子裡,你最後意識到我不會像那些人一樣。即使生氣,也不會對我有任何幫助。這讓我成為一個更好的人。你開始學習如何尊重他人,建立關係,為正義而戰,說出真相。
你寫道,你的法律團隊與國際田聯達成協議:只要你服用避孕藥降低睪酮水平,組織就允許你參賽。在書中,你表達了對這一協議的看法。
你的法律團隊建議你接受這項協議,以便繼續比賽。但對我來說,這是不道德和不公平的。為什麼我必須服用藥物來降低自然睪酮水平,只為了參加某些賽事?這與性別歧視沒有兩樣。我堅持認為,一個人的性別應該由他們自己定義,而不應該由他人或組織強加標準。